萤之光

Teach you how to swim
  Teach me how to drown

—Unto ashes -Penumbra

而我,总有办法将偌大的白昼化度成隐秘王国,像蒙尘的一屉积木跌落儿时的九宫格,无从打捞,却多了份霍霍捋袖的场力。

邻桌的她,套上七彩雨靴空旋散场。隔墙的他,压低帽檐雨中慢板穿城。我则在阿蒂米斯明信片的站牌撘了辆补给巴士,得意地徜徉他人梦之浮桥。碧螺春、核桃酥、柑橘、蜜枣、凤梨酥,凌乱摆了一满几,直把闲情供奉。杯盏拼凑暗喻出「水果奉行」的季语,抒发着一室的夏之风物诗,恍若本城直季镜下无人的微缩盛宴。

更阑人散,最后一位同事的里语巷谈以洒脱的甩手打结,而迷走的时钟马拉松仍未填满十二格,弥勒弹指或许只是皱纸上过期的山海经。在转场之前,我的古拉堡垒永远分崩于解夏的结界。闷雷忘了掷下一枚心慌的讣告,办公室因而静似暗哑,而我返身加班倾写涛澜,积案的电台电视台节目策划单,迫人如泅泳的小鲸,在亚特兰蒂斯汪洋中、在帝释天须弥间,用通行的鲁纳文淬砺生死,喷薄哀乐。讽刺的,那份亲手捏造万人空巷的炽烈,亦是对我瞬身之术的嘲笑,握得住、攥不牢、仿似滑落指尖的贝壳砂,热情袭过,一地凌散。我绵延四时的梅子雨季,在浓火呛烟的葱爆中途失火、沦陷,如冷水冷锅上焦浮的葱末,黏嗒嗒。

灼目的乳白落地灯犹如一束午夜优昙,渗出琥珀香。窗风正细,外面洒了一小夜的珂碎雨,淅淅沥沥,声调渐开时,隐约有人笃笃喊门,忽然无由地,忆起王江宁填了阕“梦中云”:“雨打江南树。一夜花开无数。若将眉黛染情深,直到丹青难画处”,渐入景的六月杭城巷陌,疑是条条密语,先人解语,一般残照。而仅数周前,东坡的“半壕春水一城花,烟雨暗千家”和“春衫犹是,小蛮针线,曾湿西湖雨”,仍只是万点前兆。

偶然错手熄了灯,四周顿时沈如深海,惊现流萤一点,撮弄沉浮,坠了铅似的,缓缓缀成弧,藏青的壁、 驼灰的光,映出一抹烫了荧金的菹草滋蔓图,衬得夜微凉,更似水。别着灯,别惊讶,敢不敢任由煞科?推了窗,拉了门,可算踱到天台?骤雨初歇,纱窗外的朱槿、丁香藤滋润疯长的霁景鲜到挂汁,偎住湿漉漉的栏杆煝上一根烟,凝眸看厌厌的荷鲁斯之眼挑上梢。拂晓前,某位被自己的魔法施咒的鲔鱼王子,在童话地图上跳一种没有拍子的慢舞。